顧望舒從教學樓匆匆趕往公寓，回想起去請假時教授那一臉揶揄，他還是有些不自在，但很快他就恢覆了平靜，拿出手機給沈千舟發了個信息。

對方回覆的很快，說已經在適應場地了。顧望舒沒有再打擾她，只是告訴她自己會過來看她比賽就收起了手機。

背上早就準備好的包，顧望舒將目光轉到了桌子上的一疊樂譜上，這是他在去年看了沈千舟比賽之後寫出來的曲子，當時就被教練調侃是不是喜歡上了人家，而過去的這一年裏，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而他也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顧望舒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雙眸裏已經沒有了猶疑，他拿上了桌邊的手機，走出了房門。

門被關上了，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漏了幾縷進來，流連在桌面的樂譜上，掃過幾個音符，最終落在了樂譜最底端，手寫的幾個字。

——贈 小船。

永遠愛你的，顧望舒。

沈千舟並不知道這些，她現在正在會場抽簽。她和樂正遙還有薇羅妮卡都是最後一組出場，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她們的簽位和之前青年大獎賽總決賽的簽位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沈千舟第四，樂正遙第五，薇羅妮卡第六。

連新聞媒體都大呼這是種奇妙的緣分。還有不少人在社交媒體上宣稱，會不會這一次比賽的結果也會和之前那場比賽一樣。這樣的看法居然還得到了很多人的讚同。

大約是托了之前青年大獎賽總決賽那超高的收視率的福，這一次的解說嘉賓又請到了韓暨。

在女單最後一組比賽還未開始之前，岑瑋笑著問韓暨：“韓老師，您對於這次世青賽我們國家的年輕運動員有什麽想說的嗎？”

韓暨笑瞇瞇道：“我覺得我們國家的年輕運動員都非常優秀，只要好好發揮，一定能夠拿下好成績。”

“韓老師說得對，其實我們國家的選手並不是沒有實力，很多時候其實還是不夠自信，但我們國家現在不僅是體育大國，更是體育強國，而作為我們走出國門的年輕運動員們，更要拿出自信來，這樣才能有好的發揮。”

韓暨忍不住道：“話沒說錯，但你這語氣怎麽感覺像新聞聯播一樣？”

“韓老師……”

彈幕上頓時滾過去一排的“6666666”“韓老威武！”“這毒舌……是被小船給帶壞了嗎23333”

岑瑋被堵得十分服氣，抹了一把臉才道：“那麽，我們現在可以看到最後一組的選手已經出場了，這是比賽前的六分鐘練習時間。”

鏡頭掃過參賽的選手，岑瑋也跟著介紹道：“最後一組的選手有來自俄羅斯的娜斯佳格拉夫諾夫斯卡婭，這個女孩原本是中俄混血，據說還和沈千舟做過一年同學。如今賽場上相見，也是很有緣分了。還有這位金發的小姑娘，就是芬蘭選手薇羅妮卡沃什佐夫斯卡，以及我們國家的選手沈千舟，她們三個也被稱作是這一屆世青賽的三大魔王，韓老師，不知道你聽沒聽過這種說法？”

韓暨也是一笑：“我聽過，當年的狩野詩織在青年組的時候也被稱作大魔王，我也希望這三個小姑娘能夠和她們的前輩一樣，只是，現在說這些都還為時尚早了。”

“您這話很有道理，那麽馬上就要開始比賽了，我們看到其他選手都已經離開了冰場，只留下第一位出場的美國選手戴安娜多米特，她的短節目來自……”

念完了第一位選手的基本信息，岑瑋關上了話筒，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有些無奈地對韓暨道：“韓老師，您這也太緊張了，我還沒說什麽，您就把話題給扯開了，難怪人家一直都說您護犢子。”

韓暨本人雖然已經有快五十歲了，但因為他溫文爾雅的氣質，看起來並不顯老，平日裏也多是以學者形象示人，但聽了岑瑋這番話，他皺了一下眉頭：“我知道你沒壞心，但這種事情誰說的準呢，沈千舟的教練霍亦揚，早年間的天賦幾乎是秒殺了當時整個男單青年組，這樣好的苗子，卻被輿論給毀掉了，這怪誰？”

霍亦揚的那場世青賽也是岑瑋解說的，當初他才入行沒多久，對這場比賽印象非常深刻，聽見韓暨這麽說，他也陷入了沈默。

韓暨嘆了口氣：“就算是我護犢子吧，我只是不想讓這些有潛力的苗子在還未開花的時候就被暴雨給打下去，我們這些老頭子，能為他們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岑瑋因為韓暨的這番話陷入了沈思，之後的解說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有當沈千舟上場的時候，他才振作了精神，問韓暨道：“韓老師，我聽說大獎賽決賽之後，沈千舟和她的教練霍亦揚去日本取經，您對此有什麽看法？”

“我們都知道日本的滑行質量向來不錯，又以用刃深，變刃細膩聞名，很多日本名將的滑行都讓人看得賞心悅目，就連之前以跳躍聞名的狩野詩織，她的滑行也是非常厲害的。”韓暨說完這個前提，才接著說道，“很多人只知道沈千舟是如今青年組唯一一個有3A的，卻不知道她的滑行也是她的優勢，只是她的滑行太依賴速度，如今在青年組還好，一旦升組，這個優勢很有可能會變成劣勢，好在她的教練腦子很清醒，不過具體成果如何，還是要到賽場上來見真章。”

沈千舟站在冰場的中央，音樂是自己已經耳熟能詳的《卡農》。

開場的3A已經成為了她的標志性動作，幹脆利落，隨著她雙手打開，輕盈地落冰，落冰後另一只腳放向一側，雙腳形成一個大一字，畫出了一個圓滿的弧度。這是難度滑出的跳躍，會給她的GOE加分。

所有人都看得出這是一個如教科書般標準的3A，完成質量頗高。現場響起了劇烈的掌聲。

之後的編排並沒有太多的改變，隨著如流水一般的鋼琴聲，她宛如精靈一般在冰面上旋轉，纖細的手臂如同天鵝的脖頸，高高地揚起。音樂雖然只是一直在重覆同樣的旋律，但她表現出來的情緒卻是不斷在遞進的，直到最後一個跳躍，這種情緒被拉扯到了頂端。

她落冰的時候剛好踩到了鋼琴的最後一個音符，隨著音樂盒簡單的樂聲響起，最後的聯合旋轉，猶如這一場抗爭的謝幕，隨著音樂盒合上的聲音，她也同時停下了旋轉，垂下了頭顱。

現場一片尖叫聲和掌聲。

岑瑋有些怔楞地看著向觀眾行禮的沈千舟，忍不住對韓暨說道：“韓老師，看來沈千舟這一份答卷交的非常完美，您覺得呢？”

“沒錯。”韓暨原本提著的心放了下去，也跟著打趣道，“看起來，這下我可以放心大膽地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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